C&P (7)

『還記得這裡嗎，這次沒有人跟我吵架了』『Charles at Frankfurt』佩妮翻過明信片，背面是法蘭克福的城市街景。

應該是他們第一次，也是僅此一次的吵架。其實也不太算是吵架，因為並沒有直接具體爭鋒相對的衝突，而且事後他們都想不起來到底是誰先開始生氣。

那是他們還在學校的時候，和同學們以及外系外校的一起，組團去法蘭克福看商展，當然也順便看了當地的文化歷史古蹟。

可能是因為同行的外校男生拼命對佩妮獻殷勤，從大家在機場集合開始，佩妮也很沒心防地一直被他逗笑。也可能是因為當地負責聯絡的女生太喜歡查爾斯，討論公事時總是試圖貼著他的手臂，查爾斯木頭本人也不知道該迴避。

或是因為自由活動的時候他們各自被不同的人約走，而且都覺得是對方不找自己，自己才會答應別人的邀約。

還有因為他們各自生悶氣又不自覺，都開始不好好和對方說話，開口就是互相嘲諷，或是冷言冷語。

「你一個人？旁邊嗡嗡嗡的傢伙呢？」

「怎麼只有你？掛在你手臂上的女孩子呢？」

「查爾斯？他跟德國女孩們出去玩了吧。」

「我哪知道佩妮在哪，她又不歸我管。」

用當時在場同學們的結論來說就是，「這兩個現在是演哪齣，怎麼突然開始互相吃醋。」「誰快去跟他們說男女沒有純友誼啦，在乎成這樣幹嘛不趕快告白在一起。」不過現場氣氛太差了，沒有人要去跟他們說。

然後他們就和好了，不知不覺地，至少對同學們來說是如此，明明因為擔心而一直留意他們，卻誰也沒注意到他們有互相開口道歉或是特別示好，像是不小心錯開的頻道突然就調整好，無縫接軌地恢復正常。不過既然和好了，更沒有人要去跟他們說。

雖然吵過架，查爾斯和佩妮仍然是原本的查爾斯和佩妮，關係沒有後退一步，也沒有前進一步。

這也是他們少數沒有深入討論過的事，兩個聰明人其實很快就發現自己的負面情緒和不滿從何而來，也很迅速地自己決定不要向對方坦誠自己喜歡對方，他們根本沒想到要不要告白，只想著自己的心思不能被發現。

至於原因為何，查爾斯和佩妮都沒有細想，他們太習慣對方在身邊，只是下意識地迴避會改變現狀的任何可能，不論那個改變是後退或前進。

如果那時繼續吵架，或是面對面把話說開，現在的他們會如何，查爾斯邊寫明信片邊這麼想著，說不定他和佩妮會一起出國定居工作，也說不定會連像現在這樣寫明信片的機會都沒有。

如果那時繼續吵架，或是面對面把話說開，現在的他們會如何，佩妮邊看明信片邊這麼想著，自己能夠接受和查爾斯工作分隔兩地嗎，或是接受生活裡再也沒有查爾斯。

然而世界上沒有如果，他們也害怕去創造任何如果，要是結果是相反的那一邊怎麼辦。